引言

2022年10月31日，香港财经事务及库务局（以下简称“财库局”）发布《有关香港虚拟资产发展的政策宣言》（以下简称《宣言》），就在港发展蓬勃的虚拟资产行业和生态圈，阐明政府的政策立场和方针。一时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外界纷纷认为这是香港借此向全球加密资产中心迈出的关键一步。《宣言》给香港的虚拟资产监管带来了怎样新变化？投资基金、金融机构、虚拟资产交易平台在港发展需要符合怎样的合规要求？本文将系统梳理虚拟资产在港发展，全面解读香港Web3.0监管政策，探索Web3 在港合规发展路径。

一个积极信号

《有关虚拟资产发展的政策宣言》意味着全球最知名的金融科技中心向虚拟资产市场传递出一个积极的信号。该宣言是香港政府对于本地虚拟资产生态发展的立场阐述，一方面实验性地提出港府参与Web3.0的实验计划，另一方面从打击洗钱、恐怖融资和投资者保护的角度提出明确、清晰、一致的虚拟资产监管框架。自从亚洲最大的加密资产峰会Token2049峰会在新加坡举办以来，本次宣言被普遍认为是香港意图在Web3.0赛道上弯道超车的举动，更有不少人用“起风了”来形容此次宣言[1]，以期加密资产行业在香港迎来下一个“八达通时刻”。[2]

两类虚拟资产

针对Web3.0语境下的虚拟资产，香港已经出台较为明确地方向指引与监管规范。虚拟资产可以分为同质化通证（Fungible Token）和非同质化通证（Non-Fungible Token， NFT）两大类。在同质化通证的监管上，香港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证监会）早在2017年就通过《有关首次代币发行的声明》，对首次代币发行（Initial Coin Offering， ICO）的行为进行规制。原则上香港政府允许ICO，但是如果发售或者销售的代币属于《证券及期货条例》界定的证券，就要受到香港证券法例的监管。[3]在非同质化通证NFT的监管上，香港财库局局长许正宇在2022年2月16日立法会会议上书面答复议员提问时，明确将NFT分为收藏用途的NFT和证券资产类的NFT。许正宇局长也指出，某些与证券资产类挂钩的NFT实际上受到虚拟资产服务者发牌制度管辖。[4]总体上来说，对于证券金融类NFT，香港监管部门会从其实际功能出发进行判断并制定监管规则。而针对普通的NFT，包括香港知识产权属、贸易发展局等在内的政府机构，也多次召开网络研讨会，探讨科技创新引领知识产权贸易转变的话题。

三家监管机构

目前，香港并没有一个统一的监管机构对包括代币和NFT在内的虚拟资产进行监管。根据监管职责的分工，香港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证监会）、香港财经事务及库务局（财库局）、香港金融管理局（金管局）都对不同的虚拟资产具有相应的监管职责。其中，香港证监会负责监管证券类型代币和NFT，并且为虚拟资产交易平台发放牌照。目前，证监会已经为OSL Digital Securities Limited (OSL Exchange)和Hash Blockchain Limited （Hashkey Pro）分别发放了第1类（证券交易）及第7类（提供自动化交易服务）的牌照。香港金管局负责对具有金融类属性的虚拟资产进行监管，包括稳定币、数码港元在内等。针对此类资产，香港金管局已经陆续发布了包括《关于加密资产和稳定币的讨论文件》、《从政策及设计角度看数码港元》等多个讨论文件，从政策和设计事项，对稳定币以及数码港元在香港的发展向公众和业界征求意见。香港财库局则以打击虚拟资产洗钱及恐怖主义融资活动为监管重点。2021年5月，财库局在《有关香港加强打击洗钱及恐怖分子资金筹集规管的立法建议公众咨询中》，明确将经营虚拟资产交易所的业务规定为《打击洗钱条例》下的“受规管虚拟资产活动”，针对利用虚拟资产进行洗钱的风险予以规范。

四类投资支持

伴随《宣言》同时发生的，是香港政府实际为行业提供的大量资金支持。特别是针对虚拟资产和金融科技行业在港的创业、发展和扩充，香港政府出台了多种多样的资金支持计划。一、金融科技周专项基金支持。香港政府成立了40亿美元的金融科技周专项资金，支持金融科技及虚拟货币的发展。二、出台数码港培育计划孵化金融科技初创企业。该计划为初创企业提供港币10万的种子基金，旗下的海外及内地市场推广计划更为已经孵化出的企业提供20万港币的资助，以协助拓展内地及海外市场。[5]三、香港科学园培育计划支持科技企业。[6]该计划分为科技企业家计划、企业飞跃计划、科技创新培育计划、网动科技创业培育计划以及Elite计划，为不同级别的企业提供支持。四是设立香港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由政府主导投资策略产业，利用财政储备促进产业和经济发展。

五种规范主体

纵观香港五年来的虚拟资产监管实践，我们发现，香港政府对于涉及虚拟资产生态的各类主体均有全面的监管考量，已经初步建立了从传统的虚拟资产交易平台到个人投资者（散户）的全面监管框架。一是虚拟资产投资组合管理公司。针对此类管理公司，证监会在2018年的框架声明中明确提出：如果管理投资不构成“证券”和“期货”的虚拟资产基金，需要申领第1类牌照；管理“证券”及“期货合约”的投资组合需要申领第9类牌照。二是虚拟资产基金分销商。证监会规定，在港分销投资于虚拟资产的基金的公司需要申请第1类牌照。三是虚拟资产交易平台。在2018年的《有关针对虚拟资产投资组合的管理公司、基金分销商及交易平台营运者的监管框架的声明》中，证监会表示会将符合其严格标准的交易平台运营合作者纳入监管沙盒。由于此前没有专门的监管框架，完全依照《证券及期货交易法》的规定，这为许多虚拟资产交易平台申领牌照带来了很大障碍。交易所只能根据证券法的标准，申请证券类的牌照。严格的准入门槛使得目前仅有OSL交易所和HashKey两家公司获得牌照。但在本次《宣言》中，证监会提出要修订并且建立新的发牌制度，并且借此连接虚拟资产业界与传统金融机构。四是专业投资者。根据2018年的《立场书》，虚拟资产交易平台仅可向专业投资者提供服务。专业投资者包括法人专业投资者和个人专业投资者。法人专业投资者包括持有港币4000万以上总资产的信托法团，持有港币800万以上投资组合或者总资产4000万以上的法人或合伙。个人专业投资者则是指持有港币800万以上投资组合的个人。五是零售投资者。本次《宣言》的一大亮点，在于证监会表示将就新发牌制度下零售投资者买卖虚拟资产的适当程度展开公众咨询，未来有可能实现从专业投资者到零售投资者的突破。

六项创新举措

本次宣言一方面延续了此前的清晰监管的框架，另一方面则在以下六个方面提出了稳健而积极的创新举措。一是向散户投资者开放虚拟资产的交易。香港证监会正在就零售投资者买卖虚拟资产开展公共咨询。这一点突破了过往《立场书》的限制，迈出了重要的一步。二是制定虚拟资产交易所的发牌制度。套用《证券与期货法》已经无法适应现在的虚拟资产发展，专门发牌制度有助于虚拟资产在港建立起广泛的分销渠道，从而与香港传统的金融市场产生连接。三是即将针对证券型代币制定新的监管政策。本次，香港监管机构提出了“相同业务、相同风险、相同规则”的原则。特别是针对证券型代币（STO）的发行上，证监会提出提出“STO发行应该按照产品的风险性质，不应只因在区块链发行而被归类为复杂产品，”未来有可能重新调整虚拟资产交易所发行STO的相关规定。四是为2022年金融科技周发行NFT。通过此举，以期达到金融科技与Web3社群互动的概念。五是提出针对稳定币进行监管。香港证监会认为，稳定币作为加密货币和法定货币的交易媒介，有潜力与传统金融市场建立关联。六是推出数码港元的试验。香港金管局于2022年9月20日发布《数码港元——迈出新一步》的政策立场文件，从技术和政策层面分析了数码港元的可行性，并就此进行了市场咨询。本次《宣言》中证监会再次提出数码港元，并强调其可以作为连接法定货币与虚拟资产之间的“骨干”和支柱，为推动更多创新提供所需信心。

七种潜在风险

在积极拥抱虚拟资产的同时，香港监管框架中也明确提出了虚拟资产本身的固有风险以及交易平台或投资组合管理公司的运营风险。[7]一是估值、波动性及流通性风险。在2018年的《立场书》中提出，虚拟资产因为缺乏普遍接受的估值原则，投资者会面更大的波动性。二是会计及审计风险。目前，尚没有明确统一的会计准则针对虚拟资产的审计。不过实务中已有案例在处理经营比特币业务的上市企业中，将虚拟货币确认为无形资产和流动资产，按照成本法计量。[8]三是网络安全及妥善保管资产的风险。对于虚拟资产交易平台和投资组合管理公司而言，客户资产通常被存储在线上钱包中，容易遭到黑客入侵从而被盗取资产。四是市场廉洁稳健的风险。由于尚未完全建立起普遍认可和透明的监管规则，虚拟资产交易中容易发生种种市场操纵等违规活动，进而造成投资者损失。五是洗钱及恐怖融资风险。由于虚拟资产固有的匿名性，通常以不记名方式买卖或者持有，因此存在较高的洗钱和恐怖融资风险。一旦虚拟资产被用于犯罪活动，投资者可能因为执法行动无法取回投资。六是利益冲突风险。如果虚拟资产交易平台运营者同时担任客户的代理人，从而可以利用虚拟资产的首次发行或者二级市场交易进行获利。因此虚拟资产交易平台的运营者可能存在和客户的利益冲突。七是欺诈风险。如果虚拟资产交易平台或者投资组合管理公司在允许客户进行投资之前没有进行足够的产品尽职审查，可能使得投资者成为欺诈的受害者。

八项政策法规

在《宣言》释放出积极信号的同时，香港三家监管机构已经分别从不同角度对虚拟资产初步建立起较为严格的监管措施。

结语

今年以来，英国、新加坡、纽约、迈阿密等国家和城市都纷纷公开声明，要将自己打造成为全球加密资产和去中心化金融的中心。特别是9月底在新加坡举办的Token 2049大会，吸引了全球超过5000名参会者，成为亚洲今年最大的加密盛会。在新加坡吸引全世界加密资产行业人才及资金之前，人们似乎已经忘却香港一度才是亚洲加密中心，业内多家知名公司一度均在香港设有总部。然而这几年来，由于政策的不明确性，香港逐渐淡出了全球华人加密市场的视野，新加坡则后来居上。这次随着《宣言》的公布，香港一时间成为近期Web3行业聚焦的中心。实际上，香港从来没有对虚拟资产本身提出过明确的禁止性规定。与其说香港起风了，不如说风再起时，香港借此与亚洲加密之都的称号再续前缘。至于积极信号之后，香港会落地怎样的措施，全球华人加密从业者拭目以待（陈玉荣）。

*以上内容来源于法律法规和公开检索到的报道信息，不构成任何法律意见。

注释：

[1] 《香港，起风了》，https://foresightnews.pro/article/detail/17715， 最后访问时间2022年11月10日

[2] 《香港押注Web3， 能否迎来下一个“八达通时刻”》，  https://www.panewslab.com/zh_hk/articledetails/8n9m1bz1.html， 最后访问时间2022年11月10日

[3] 香港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有关首次代币发行的声明》

[4] 《立法会十题：数码资产交易》，https://www.info.gov.hk/gia/general/202202/16/P2022021600157.htm， 最后访问时间2022年11月10日

[5] 《数码港培育计划》，https://www.hongkong-fintech.hk/zh/why-hong-kong/funding-sources/index.html， 最后访问时间2022年11月11日

[6] 《香港科学园培育计划》，https://www.hongkong-fintech.hk/zh/why-hong-kong/funding-sources/index.html， 最后访问时间2022年11月11日

[7] 香港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有关针对虚拟资产投资组合的管理公司、基金分销商及交易平台运营者的监管框架的声明》